刑天後傳
/關天林
送干戚給你,做砧板菜刀,炮製鑊氣小炒。
時興「笑到最後」,殊不知「叛到最後」才厲害,「躺著一個倔強的靈魂和他底叛逆的一生」, 死後見真章,境界高,但如何企及?茨維塔耶娃說:「你要理解我的輕蔑的瀑布的高度」,言下之意,汩汩而來是可以理解的,也只需要理解;你與血液相近, 而我們又嘗試接近你的流動度,但如果是瀑布?輕蔑其實也是重負。
讓我們回到現實吧。刑天,神話中被砍去頭顱和右腿之後仍然舞干戚與天帝爭的形象,也是氏族名,後人奇肱國民一臂三目,第三隻眼就是刻在額頭上的立目。形的本義是模仿刻畫,後來引申為刑罰,字也變了,而天的本義是頭頂。 頭沒了,但叛逆的猛志常存,於是畫一隻獨立的眼睛代表:世界顛倒了,為何還要平和靜觀?如此看來,馬傑偉的〈叛逆系譜〉列出異於平和的人種,刑天是當中的怪胎還是超級英雄?刑天去了俞若玫所寫的「烏糟山」,會做大王、去巡山,還是抓緊土地發展機遇?由李屏瑤切入的獨裁者視角出發,革命成功的刑天是獨裁者的前身抑或後身?如果刑天寫詩,會是具有驚人的煽動力,還是蹙腳的怒吼呢?需要參考一下奚密提到的顧城和夏宇嗎?「刑天降臨時代廣場執干戚而舞」做頭條,可能也不夠「進擊的大媽」哄動吧?小西的文章都說了,挑戰空間秩序的藝術實踐又不是第一次。
刑天的逆天很絕對,若有機會重過新生,還要這樣硬邦邦嗎?黃永生和文晶瑩的犯禁不僅僅是挑釁,而更像是餽贈,為一個群體打打氣。反抗或者就需要抽身,而抽身就像游靜詩中點出的,不指向固定的身份,每一個走過的位置都同樣重要,都構成了我們的身體,正如崔舜華安靜地面對軟弱,堅守「逃離但不離開」的宿命,朱凱迪被視為前線抗爭者,但他更願意處於對抗的外面,為更多「叛逆之後」謀契機。
但要刑天思考太多好像不太好,要目擊,又只有直立的獨眼。不要緊,就叛逆吧,去爭天抗俗吧,但別只為當下而叛,為明日之後,為後天。
《字花》第75期目錄
BOOK A:叛逆者
游靜/非(不)反
文晶瑩/她們成長的禮物一
她們成長的禮物四
你好嗎?
關天林/啟首語──刑天後傳
關天林/走,走到叛逆之後──訪朱凱迪
黃永生/頂硬上
馬傑偉/叛逆系譜
俞若玫/烏糟山
崔舜華/離群者
奚密/叛逆之必要
李屏瑤/中有身
字花編輯室/與劉以鬯一起叛逆
小西/在既有空間中叛逆?
BOOK B
李昭駿/緊握扶手,小心月台空隙
重寫本土
潘國靈/失城二十年
本事
曾繁裕/書寫是永遠的異鄉
法則的叢林
孟紫芝/2018談情守則
凌冰/攀爬
田品回/新婚姻的老規則還是舊婚姻的新規則
謝旭昇/世界的結構
起格
洪慧/側臉
村正/沉默的缺口──一個本土村落的遺言
劉偉成/帶小熊上當今世界文學課
楊婕/颱風眼
林三維/跳火車
迴聲
李昭駿/微小和宏大的事物
寫真
林建才/模擬
特約
謝曉虹/鳥之冒險──讀西西《織巢》
香港文學開引號
第一站 三及第
第二站 意識流
續航指南
四手聯彈──世界文學
李薇婷/愈/越本土,愈/越世界
羅貴祥/世界文學想像亞洲,亞洲想像世界文學,抑或亞洲文學想像世界?
沈雙/劉以鬯與冷戰的部落思維
楊焯灃/逆想中國:由謝閣蘭談起
交換飄流──門
洪昊賢/明尼蘇達大罷工與壞掉的門柄
李日康/地獄無門
沐羽/草色煙光
專欄
崑南/林燕妮:一生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才女
黃怡/用眼和耳來讀的書:中世紀手抄聖經
唐棣/接近於無限黑白的色彩